2009年8月29日星期六

我们的时代

  工业革命的时代在狄更斯笔下是"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一概念似乎也绝佳地适合于描述我们的时代。说好的方面,那就是在很多人的面前都有很多的机会,我们面临着很多的选择,虽然这些选择很多都是隐形的、难以发现的、甚至是我们不愿发现,不愿看见、视而不见的。作选择需要勇气,或者是冲动和盲目。

  虚伪思想的倒掉,技术手段的发展,迫使一个人要去选择一个思想,而且为做出这一选择提供了可能。社会的膨胀,使得每个人都面临着不同的邻域,单一内容的无限重复结束了。有各种各样的新想法涌现出来。这个社会已经展开,并且无法再被合上了。个人需要为自己的方方面面考虑负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与前所未有的孤独。

  然而,我看来的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这个时代,为一个人成为全面的人理想的人(即真正的人)提供了可能。在如今的时代,饱览群书,批判与交流的门槛和成本已经很低(我不是有意忽视这个社会中众多的仍然在为生存而奋斗的人);因此一个人可能成为更加理性和具有包容性的人。可以期待这个时代将会出现众多这样的人(虽然他们很可能不会像明星一样为众多人所知)。然而从社会现状来看,事实上还并没有提高人的生存状态和幸福感的条件。人们仍将继续挣扎,很多人是生存上的,有一些人是思想上的,还会有少数两者兼有的。

  因此,从思想形态上来看,可以期待神秘主义的挫折与理性主义的发展,以及后现代主义的停顿和现代主义的恢复。我是期待这样。如果人类的思想存在这样的两类:批判与犬儒;恐惧的呐喊与得意的大笑;慨叹的悲歌与神秘的巫术;我认为不久的未来将是前者的复兴。因为在我看来后者持续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下一个周期应该开始了;而且我感到这种可能越来越强烈。这可能只是我的愿望而已。

2009年8月28日星期五

道德的意义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这句话始终令人伤感。所有叱责不公、感慨人心不古的人最终只能退回自己为自己所建造的堡垒。陶渊明只能"归去来兮",王安石只能"凌寒独自开"。还有数不清的人,或者退回宗教,或者试图重建他们想象中的古代的秩序。《罪与罚》时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认为俄罗斯纯正的东正教信仰将使俄罗斯人不跟随欧洲一同堕落。在中国还有人认为只有孔孟之道才能把中国引入正途。道德至上主义终究失败了,而且将继续下去,一如既往地失败下去。

道德至上主义的失败,提醒我们的是,不仅要怀疑道德的影响和能力,甚至也许应该怀疑道德本身。是否以道德作为衡量一切的准绳是恰当的?(当然,如果说,道德其实从未作为准绳存在,只是作为幻影而存在;最终的一切动力只是利益与欲望。那么我所提的问题就不那么有意义了。抑或说,道德本身就不存在,那我就更是在说废话了。虽此,我还是要勉而为之。)

首先,道德是利他的,甚至是在损己之上的利他,但是更強調的是不損害他人的利益。从这一点上说,道德不够"有力",缺乏一个显而易见的驱动力。

然爾,道德另外一個重要的要素(也許被人忽視了)是選擇的存在。沒有選擇,便沒有道德可言。(似乎很迷惑。)美之所以為美,丑之存在也。沒有丑也就沒有美。人不會因為能力不足而被道德譴責。欺騙他人以獲得利益,之所以會被譴責,是因為他可以選擇不欺騙;如果他沒有這個選擇,或者這個選擇不那么清晰,譬如說人們不會用道德譴責自然災害,(除非人們認為這是某個天神的惡作劇,爾且天神能夠選擇不做惡作劇),也不會嚴厲譴責缺乏明辨是非能力的青少年或殘障人士(除非人們認為他們完全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并且"良心徹底壞透了")。當人們用道德去衡量一個人的行為時,所思量的重要標準是,他做這個行為的選擇余地。武松杀西门庆血溅鸳鸯楼,他可以选择不杀。为什么道德不谴责他?因为告状无门,他要报仇实现正义只有亲自去杀,而且报仇这一点上他没有选择。

另外,道德标准是受社会现实影响的。譬如,天主教至今仍然反对堕胎。巴西一个被强姦爾懷孕的少女,天主教會同情她的遭遇,但是仍然因為她墮胎爾開除了她的教籍。教會的這個行為在教會之外是難以理解,不被理解的。在項羽和成吉思汗的時代,屠城似乎具有一定的正當性。但在今日,流血戰爭以及對平民的襲擊是被道德譴責的。排除不同文化認知的因素,應當認為,一個普遍的泛世的道德標準是存在的。

也許道德存在的意義,是在于修正或避免已經認知的人們自身的錯誤,而且這些錯誤的來源不是由于能力不足,而是沒有做出正確的選擇,即是說,這樣的錯誤本身是可以避免的。記得當布利多校長曾經對哈利·波特说过这样一句话(《密室》一集的最后),"决定一个人的不仅是他的能力,还有他的选择。"

我们知道,在空时矢量中,空间占三维,而时间占一维。在评价人类社会的矢量中,现实物质存在与思想想象意识形态两个部分中,后者能够占到所有维数中的一维吗?但至少绝不是全部。

2009年8月27日星期四

爱好、追求及其异化

  Science、technology、Sports、Art&Entertainment,这些东西之间有什么共同处呢?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但我的回答是,它们最初都只是一些人的爱好,之后成了众多人的追求,以及被异化的事业或者产业。在这个意义上,它们没有差别。事业是人的事业,人(应)是事业的人。然而一个重要的问题在于异化。
  异化,很明显的体现于,从事某一事业的一个理性的人,却总是不得不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这真的是我想做的事么?"事实上,这个问题几乎是无所不在的。不过绝大多数人都学会了不问自己这个问题。可以想象,科学家就是为了追求真理,工程师就是为了实现革新,艺术家就是为了表现自我并努力实现自我的完美,政治家就是为了为人民服务,运动员就是为了追求人的物理极限,并"推进全世界的和平与友好";可以想象,它们正是热爱和喜好它们所从事的事业。然而,这些事可以想象,却难以相信。丑闻,科学家里有造假剽窃贿赂,工程师里有吹嘘与浮夸,政治家里有贪腐与黑金,运动员里有兴奋剂,歌星影星里有数不尽的八卦内幕。不应认为,这些丑闻是意外的,其产生的原因是来自其事业之外的。
  一项事业不能摆脱被异化的命运。不论这项事业被人们认为多么高贵,多么完美,只要他脱离于纯粹的兴趣和爱好,就无法避免。还有众多的爱好没有被异化,这也许是说,它们现在"还不值得被异化"。
  技术是科学的异化,婚姻是爱情的异化。奥林匹克运动会是体育的异化。当一对希腊夫妇骑自行车从希腊到北京,说现在的运动会已经不够genuine时,提醒人的是,现在很难找到genuine的东西了。

2009年8月1日星期六

仅就开源或自由软件运动的浅见

关于这一行当或专业,我的水平仅限于感兴趣而已。不过是我相信现时代的人,有很多东西不能无视,装作没必要了解。有很多东西必须了解,不了解就迷失了对时代发展的看法。于是算是强迫自己去做一知半解的努力,以免成为观念上的落伍者。

首先要直言的是,Richard Stallman 是我认为对现时代贡献最大的人。尽管GPL是被成为病毒性的、传染性的,但是正是出于一种过激对另一种过激的反抗。也是出于对BSD的license的有意背离。只要想到乔布斯把BSD打个包就做出来OSX,并宣称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操作系统。就不禁想到中国的一句话: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Creative-Common 是一种奇怪和复杂的license,给了人更多的选择,不过在事实上可能受在GPL的影响更多一些。正是在把所有版权交由一个名为GPL的怪兽而不交给任何现实中的人,这一想法的指导下,人们建起了Linux与Wikipedia。倘若没有GPL这一选项,Linus的工作一文不值,乔布斯可能丝毫不会把他的kernel当作BSD之外的另一候选。所以,Richard Stallman 是这个事业当中最重要的精神领袖。

但是,Stallman现在在做什么?作为开发者的Stallman可能已经结束了,GPL和Freedom的构想,也是出生于很久前了。他已经不是领跑者了,对于开源的大量人看来,就像是一只常年呆在山洞里的野熊,偶尔醒来钻出来吼一嗓子,"我们的自由可能会受到侵犯!"而他本人则是纯粹Freedom 癖之人,动不动就boycott这个,boycott那个,号召各国人民反抗自己的政府。越来越多的人对他的看法提出各种各样的意见。(而且就生活习惯而言,Stallman 决不能作为榜样。)

Raymond 被看作一种不同的领袖。他的理论在于开源具有更强大的生命力,对于软件开发的大多数项目,开源模式能节省开支、提高效率、提高质量,开源在经济上具有优越性。如同亚当·斯密证明由市场调控经济更有效率,为自由竞争证明合法性(我一定要离题地指出,亚当·斯密说的是,不仅需要一只看不见的手,而且需要一只看不见的眼);Raymond 为开源证明了合法性。而且其论述就如同共产主义制度与资本主义制度相比具有强大的生命力一样:它更能促进生产力的发展。然而他的影响似乎比Stallman 还要小很多,仅指事实而言。

下面是Linus Torvalds,另外一个领袖,三人之中大概是唯一还活跃于开发界的领袖。他的贡献,据说一个是"Economics over Politics",一个在领导和维护Linux内核的工作中表现出的领导艺术与开源哲学。偏偏他是我最看轻的人,我下面详细说。

与Stallman 和Raymond 不同,Linus 不只是精神领袖,他不仅仍是活跃的开发者,更是近二十年来维护和管理内核的人。同另外两人相比,他拥有实际的权力和话语权。他谦虚地说现在的内核里他的代码只有2%,但是由于在其他人的代码中,往往#include 他的代码,所以不能准确说他的代码到底占多大比例,确定的是,在这里,他是绝对的权威。

时至今日,已有多位优秀内核开发人员离开。从7月28日的Alan Cox离开事件,让我看到的是,Linus是一个危险的人。对整个Thread的查看可以发现,他突然插入,而且直接攻击Alan,言语完全可以用恶毒两字来形容;特别令我奇怪的是,Alan 的言语倒是显得意外冷静,并且宣布退出之后仍然仔细在解决所出现的问题。可以想到的可能是,他对Linus的行为已经习惯了,这一事件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同意的,请看那个Thread 之后再发表意见。在Slashdot的所有评论中(很抱歉,我只看了第一页的100条,就是说只就这1/6评论而言),几乎所有人都在Alan一边,我也看到了"Linus is right, as always." 的话,甚至有人希望他们用的只是私人信件,不要把矛盾公开,私下更容易解决矛盾。Linus所使用的语言不禁让人想起几十年前某人在庐山说的"大家有屁就要放,有屁不放,憋着不难受么?你们不放,我先放。"

7月31日CentOS 的负责人神秘消失的消息,足以提醒人们,把一个伟大的项目交由某一个人掌控是多么危险。把一个国家交给一个国王是危险的,中世纪欧洲的黑暗和混乱足以证明这一点。呵呵。现在Linus 就掌控着linux 的内核,而且他已经掌控了近二十年了。我认为他在其中一定使用了打击异己的各种手段。Linus 不是天才程序员,他最初的kernel近似代表了他的水平,时至今日,似乎BSD内核强于Linux 内核也是所有人不争的事实。所以我说,Linus不是天才程序员,而且也不是天才的维护者和管理者。从他所说的有名的"Read the fucking source code!" 和 masturbating monkeys" ,以及我这次亲见的 "sh*s, crap",我对他的人品持强烈质疑。我相信这是他内在的人格,而不是所谓的特殊工作方法或一时冲动,他是习惯于冲动的人,我看。

Economics和Politics根本就是无法分开的。把内核的license从GPLv2更新到GPLv3会对内核的"Economy"造成多大的打击呢?Stallman握有改变GPL的权力,Linus握有操控内核license的权力。与经济学家相比,Linus更像一个政治家。

那么,如何看开源或自由软件,或者Linux的前景呢?首先,悲观是错误的。悲观是因为把这条路想得过于简单。在很多的人看来,开源太需要一位领袖了,而且这一需要如此强烈以至于可以容忍他的某些其实不能容忍的毛病。选择Linus是因为,Stallman太nerd以至于一般人没办法接受,而Raymond 又名气不够。但是,权力腐蚀人,绝对的权力绝对地腐蚀人。荣誉也一样。CentOS的教训,相信后来的项目会大部分避免了。但是,遗憾的是,它对现在已经存在的项目所起的作用不会那么大。特别是对Linus主持的内核项目。还是有大量的人继续容忍他的攻击,并认为他的攻击是合理的,不管是为了维护他的地位,还是因为他一贯正确。只要人们还需要他这个领袖,开源或自由运动仍将因此而经受挫折。开源或自由软件运动的成就,不仅是生产闭源软件的替代品,更重要的是建立开源和自由的土壤。

在这一点上,需要的是正当性。现实中所有人相信,依靠劳动获取报酬是正当的,不劳而获是不正当的。但是不求报酬的劳动也是可能的。GPL的实践告诉我们,人们生产智力产品却不求报酬是可能的。但每个人都相信,为自己的智力劳动获得报酬是正当的。智力劳动得到的是巨额报酬,也被认为是正当的。人们应当意识到,凭智力劳动获得多大报酬是正当的,超过一定程度则是不正当的,不合法的。这就是我的理论。在Stallman看来,这是关于Freedom的问题;在Raymond看来,这是经济问题;在我看来,这是道德问题,因而也应是法律上的问题。凭借智力劳动(尚且不谈是否依靠或抄袭他人)获取巨额报酬,并声称对智力产品的所有权,拒绝与他人共享,事实上形成的是与其"服务"对象的不平等关系。根据"权力来源于服务"的公理,事实上,他们左右了其"服务"对象。而这,从正当性来说,是不公平的。而要根除这一不公平,就要智力产品为所有人所共有,这样才能从凭智力劳动所得报酬中除去凭借优势地位而得到的不公平部分。这是远远难以实现的,但是是正当的。而且对其智力产品的垄断,影响该智力产品的发展,这是为人所共知的。

暴风和腾讯,他们是凭借其有价值的智力劳动而建起来的吗?微软大厦的耸立,是凭借其"杰出"的智力劳动,还是凭借某些其他手段?

你能想象,支持开源的Google把它的SearchEngine给GPL,或者BSD了吗?我知道你不能。这个可能性比微软更改EULA还小。那么难道可以指望IBM放弃专利勒索?不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而也不应是开源或自由软件的目的。不能对未来的事情作出预计。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是很乐观的,也许会有些公司调整他们的用户条款,改变他们的策略,三分之一到一半的人工作重心几乎与这些大公司无关。我的意思是,类比于马丁·路德之前的天主教和今日的天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