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5日星期一

If confucianism is also a religion...

      如果孔子的儒家学说也是一种宗教,即如果我们以一种更加宽泛的观点来看宗教这个概念,把宗教看作对世界的一种"通过现象揭示本质"的"洞见",那么……首先我们一直以来是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儒家学说协助皇帝官府进行统治,乡绅作为官府之外的一个体系以其威望来参与维护社会秩序(这很像欧洲的基层牧师);而且国家领袖同时也是宗教领袖,所有的状元榜眼都是"天子门生"。录取考生的官员是考生的"老师"。对于儒家学说,皇帝拥有最终解释权,皇帝说你忠你就是忠,皇帝说你奸你就是奸,即使皇帝事实上没怎么读孔圣人的书。皇帝的决定拥有双重的合法性,政治上最高的权力,宗教上的最高权威。

      因为儒家把家庭中子女对父母应尽的"孝"无条件地推广到臣子对君王的"忠"。把宗教的权威自动让给政治的权力,无条件地交出了个人思想自由与行为准则。所以中国的"官本位"思想根深蒂固。因为官不但拥有权力,而且拥有权威;不仅不得接受权力的施行——这本是无可厚非的,而且不得质疑,不得争辩。没有实质权力的权威,要维护自己,就必然采取开放的态度,开放辩论,各舒己见,有道理采纳,没道理驳斥,众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与权力结合的权威,就不需要这样来维护自己,因为有权力来维护他,甚至他本身就是权力。这样的权威,实际上不能服众,因而实际上不是权威;他自己是虚伪的,得到的只能是虚伪的服从,培养出的只能是阳奉阴违的人民,或者愚蠢的人民。

      马克思说,宗教是麻痹人民的鸦片。而实际上,他把政治变成了宗教,也许他不是第一个,但从他开始,政治宗教化变得疯狂和登峰造极。从他开始,政治不再是权力的问题,而要披着道德正义的外衣来进行。马克思主义,在西方的土壤上还能保持着讨论和开放的态度,但是一旦到了东方,情况就大不同。列宁同志在世的时候,谁能够比列宁同志更懂共产主义?斯大林同志在世的时候,谁比斯大林同志更懂共产主义?苏联的国家元首呢?总统呢?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集体行使国家元首职权。苏联的第一位总统也是最后一位,戈尔巴乔夫先生。这就是同样的宗教权霸占政治权。这实际上是陀斯妥耶夫斯基在《卡拉马佐夫兄弟中》谈的一个问题,国家成为教会,教会成为国家,不是国家转变成教会,而是教会把国家包含在其中。他本人应当是拥护这个的。可惜,后面的结果不是他希望的,虽然他可能某种程度上也有警觉和犹豫。在中国,谁比毛泽东同志更加懂共产主义啊?他即是思想领袖,又是手中握有闪电的宙斯。你如果比他还懂马克思,你就要去见马克思了。
      民族与国家也是一种宗教,或者学说。爱尔兰人在被英国断断续续的长期侵略侵略中才建立起自己的民族身份;英国和法国的民族意识在百年战争开始形成;法国民族的真正形成则是在大革命后的几次反法联盟中形成;德国的民族身份在面对法国的自卑中形成。中国人的民族身份形成才只有一百多年。这些都不是天然的,一开始就有的。但一旦这些概念在人的意识中产生,就将有其激烈表现,而且这些概念不是可以轻易消除的。

      国家如同宗教,而政府则如同教会。说爱国家却反对政府的人,某种程度上可以类比于,笃信基督,却对当前教会不满。这是完全符合逻辑,说得通的。而无政府主义,则可类比于,从根本上反对存在教会,认为教会是个人走向基督的障碍,是反基督的个人完全可以直达上帝。

      如果更加宽泛地来看,任何理论都可以是宗教,甚至是科学。所有科学上的 "Theory" ,其含义是 "conception, mental scheme, contemplation, speculation" 。新现实主义导演费里尼在电影 "Roma" (《罗马风情画》)的结尾中说道,罗马人的生活的三个部分,教会,政治,电影,都是幻影;罗马人早已看透,世上一切不过都是幻影;所以,呆在罗马,会比在其他地方更早看到世界末日(这其实像是给陀氏的《地下室手记》里"我就是要烂在彼得堡!"这个问题提供了一个的解释)。一方面,很多东西都在解构,而如果所有东西都被解构,我们还如何生存,我们还如何能够保持理智;而另一方面是,一切思想和概念都应接受批判,人不能生活在幻影中。爱幻影,可能是 Philoïllusion ,也可能是 Illusionphili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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